时常翻翻老的广告书,总会有一些新的收获,

前几天,我在《定论》里又翻到了这个人的长文案。

真不是我矫情,每次读他的长文案都很心塞。

这个人叫FREDDY BIRDY,

是印度本土颇为知名的文案大师,

我最受触动的,是为老年人创作的大量公益广告。

“孤独跟关节炎一样痛。”

“当我想听到别人的声音时,就打开电视机。”

“上帝给你肩膀是为了让别人靠的。”

这样的句子,在这套广告中比比皆是,

每一次读它,我都感受不到技巧,

却只感受到心痛,这一次尤甚。

心痛的原因是,我的家中也有八十多岁的爷爷奶奶,

而我爷爷曾经说过,他有时候睡不着,

就闭着眼睛,醒着一直到天亮。

一直以来,我无法体会那是什么样的感受,

直到有一次,我肾结石半夜发作,

痛得我闭着眼睛来回在床上打滚,

一直醒着到天亮的时候,

才明白这套文案里所讲的孤独,

真的比我的肾结石还要痛。

————————上正文————————

“当我想听到别人的声音时,就打开电视机。”

在办公室度过10,127个深夜之后;

在17,203个紧急电话和259盒散利痛之后;

在1,406次商务餐和974盒Digene之后。

什么?

停下来把会议延迟,

推迟几个电话,花一点儿时间陪陪老人,

借一个肩膀给老人靠着,陪老人笑一笑,

呆在老人身边就行了。

因为当你还未察觉时,自己也将老去。

你只要花一点儿时间陪陪老人就够了。

如果没有人陪伴,连茶的味道都会不一样。

倘若你想醒来时躺在另一个人怀里,

而不是空荡荡的床上,怎么办?

倘若你在等待门铃响起,

却没一个人来,怎么办?

倘若你穿上一件新的纱丽,

但只有你的镜子注意到了,怎么办?

倘若你做了一道刚学来的菜,

但餐桌旁总是只有你一个人,怎么办?

倘若日子就这样无情地流逝,

而世界还在飞速运转,怎么办?

倘若你有一生的故事要讲,

却没有人来听,怎么办?

倘若这一切突然之间发生在你身上,

怎么办?

你只要花一点儿时间陪陪老人就够了。

上帝给你肩膀是为了让别人靠的。

我该说些什么?

她会保持安静吗?

万一她哭了怎么办?

她能不能听见我讲话?

我会有时间吗?

万一……

你可以找到一百万个理由

推迟拜访一位老人,

但记住,你忧心的

只是如何度过

剩下的几个晚上,

她忧心的

是如何度过

剩下的生命。

你只要花一点儿时间陪陪老人就够了。

有时,孤独跟关节炎一样痛。

露出笑脸会花掉你多少钱?

半个小时。

三块自家做的蛋糕。

自家采摘的花朵。

你男朋友的一张照片。

一个长途电话。

模仿一下Dev Anand。

问一些问题。

读一篇小说。

听一个故事。

星期天早上出其不意的拜访。

遛狗。

换一个灯泡。

讲一个黄色笑话。

征求一下他的建议。

给他一些建议。

调情、闲聊、笑、聆听。

你只要花一点儿时间陪陪老人就够了。

如果眼泪是自己的手擦干的,那它就白流了。

你可以坐在办公室的

装有椅套和软垫的椅子上,

抽出你的支票本。

拧开笔尖,

用黄金做的

Mont Blanc水笔,

给你最喜欢的慈善机构

捐献

一笔巨款。

内心感觉很舒服。

但是,

老人不需要你的钱。

你能,

捐献一点点

时间吗?

你只要花一点儿时间陪陪老人就够了。

我小时候最难忘的就是快乐叔叔拜访我们的时候。

他是爸爸最小的弟弟,但我从来不知道他的真名。

他一个月回一次家,每次夹克口袋里都

装着满满的糖果,

每次都要跟我们讲很多笑话,

直到我们这些小孩子笑得在地上打滚。

等我长大一点,

我才知道家里的长辈们其实不喜欢快乐叔叔,

他们觉得快乐叔叔给家里人丢脸。

“努力学习”父亲会警告我,“不然就会像快乐叔叔一样。”

我们小孩子从来不在乎快乐叔叔既不富有也不成功,

也不在乎他每次都坐火车过来,而不能像爸爸那样,

有公司配的小车和司机。

我们不在乎他每次来的时候都穿同一件衣服,

我们知道每次他都会让我们笑得肚子痛,

所以我们都很喜欢他。

但小孩的注意力总是很短的。

我们长得很快,把快乐叔叔忘得也快。

我们要准备考试,准备事业,准备未来。

一年一年就这样过去了,我们这些小孩子也有了子女。

有一天,我看见我的小孩对着电视目不转睛地看,

就想起了快乐叔叔。

他一个人住单身公寓里。几乎没有什么家具:

一台噪音很大的冰箱,两把摇摇晃晃的椅子,

一副挂历,一个煤油炉。

但是公寓里到处都是书,成百上千的笑话书,

好像快乐叔叔除了这些笑话书以外什么都没有。

在离开前,

我问快乐叔叔为什么他要看这么多笑话书。

“为了让别人喜欢。”

他回答得很简单,而我终于明白了。

花一点时间陪老人

我父母在一起的时候,我几乎听不到他们争执。

每个月底,父亲都把薪水放在福米卡家具塑料贴画的餐桌上。

拿走一点买烟的零用钱后,

母亲一言不发就把我放在Godrej活动茶几里。

我父亲爱我母亲,

但这些都是默默的,从来说不出口。

母亲会默默地把父亲最喜欢的茶

和khari饼干放在他面前。

要是有一颗衬衣纽扣坏了,母亲会一声不响地给换上。

父亲不用说话,母亲知道在他的大浅盘里加上一份米饭。

饭后,父亲坐在他最喜欢的扶手椅上,开始看报纸。

我们小孩子没有一个敢打破这种安静。

结婚四十二年后,突然有一天,母亲去世了。

父亲在七十二岁的时候学着泡了先进杯茶。

他的视力也越来越差,只能看看标题了。

但变化最大的是,父亲开始让屋里充满声音。

电视唱,广播响。

父亲喜欢的安静已经成为过去。

一个寒冬的深夜,父亲告诉我原因。

“要是没有人陪,安静真让人受不了。”他说。

花一点时间陪老人。

有些人喜欢别人,别的地方或别的事情。

我叔叔Rustom喜欢火车。

小的时候他因为已经连续几天不回家而臭名远扬。

他经常跑到火车站,不带行李,也不订票。随便上一辆车就离开了。

当火车到达终点站时,他从不下车,而是坐同一辆车返回。

随着年龄的增长,他对火车也越来越痴迷。

没有火车行驶时铁轨的咔擦声他就没办法睡觉。

整个印度,没有他未去过的地方。

他结交新朋友,吃旅伴的家常饭。

曾经靠葡萄糖饼干蘸着火车站乳白色的茶过了一个星期。

但不管怎么样,Rustom叔叔还是要老的。

Rustom叔叔变得像行驶了几百万英里的

布满煤灰的废弃蒸汽机车一样。

他现在86岁了,脸上的皱纹也像他最喜欢的铁路一样纵横交错。

我去看他时,除了火车,我们也聊了很多其他的东西。

“你还想念那些旅行吗?”我问,

“那景象,那声音,那气味,那车站,还要那候车室?”

他不住地摇头说不。

“我现在就在候车室,”

他挥挥手,气息微弱地说,

“上帝的候车室。”

花一点时间陪老人。

多年以前,我刚到德里时作为寄膳塑客住在一个很大的穆斯林家庭。

家里有Masterji他的妻子,

三个漂亮的女儿和四个魁梧的儿子。

我对Zakir Nagar的这栋房子印象最深的就是dastarkhwan:

放在地板上的一大块长方形的仿皮,看起来像桌布。

在那儿生活了几个月后,

dastarkhwan被折叠成另外一种样子。

我也很荣幸地进入了他们的生活。

寒冷的冬日,我们就挤在一起围着dastarkhwan,

期待着ammi打开高压锅,让刚出锅的比

尔亚尼菜的香味飘过来。

多年后回到德里,我已经认不出这座城市了。

为了寻找故人,我又回到了Zakir Nagar。

但即使在Masterji的家里,情况也不大一样。

他们的女儿都已经出嫁,儿子也都在中东找到不错的工作。

家里只有Masterji ammi和一个年轻的寄膳宿客。

晚餐端上来的时候,我发现dastarkhwan还没有被拿出去。

我们就在低矮的木桌上一声不响地吃完饭。

“最后,人都走光了。儿子、女儿、朋友,都走了,”

Masterji望着我说,

“唯一可以替换的就是寄膳宿客。”


下面的六篇,是我在外网上扒下来的版本,

因为这几篇在我看来摄影更佳,

依然没有标题。

自行翻译了下。

小时候,

我们较好的待遇是被邀请去沙拉·马西家做客。

我们会目瞪口呆地站在她的厨房外面,

在那里,马西会给我们热腾腾地炸吃的,

我们急匆匆地咕嘟地从茶壶里喝茶,

像雨水打在铁皮屋顶上一样热闹。

但沙拉·马西自己从来不吃。

她总是说,我吃饱了,看着你们吃就好了。

许多年过去了。

那些在沙拉·马西家里漫长慵懒的下午,

如今只剩下回忆。

我们不再是孩子了,

而沙拉·马西也不是当年的沙拉·马西。

我去看她时,

她已经患了关节炎躺在病床上。

厨房里寂静而空旷。

我抚摸着她瘦得皮包骨的手,问她痛不痛。

她说,不会,习惯了。

她无力地举起一只手,指向关闭的厨房门。

她轻声说,“最痛苦的是没有人为你做饭。”

花一点时间陪老人。

每隔几个月,我的姑妈就会来和我们一起住上几个星期。

她三十多岁的时候死了丈夫。

她长相一般,不漂亮也不丑。

长年穿着一件黑色棉质纱丽,

眼睛总是雾蒙蒙的。

像剥洋葱皮,切芒果肉做泡菜,洗母亲的纱丽,

喂养我们这些家务她总会很尽力地做。

但几个星期后,如果她待在这里,房子里面的女人就开始风言风语。

然后她就会收拾她的一些行李,被送到另一叔叔家里。

当我长大了后,有了自己的孩子,

她又再次来了我家,然后留下来。

她打开她的行李箱,马不停蹄地做家务。

做饭、打扫卫生、烫衣服、抛光。

和我们住在一起的日子里,她从来不开口。

只有一次,在看一个有关暴力和仇恨的电视节目时。

“爱的反面不是恨”。

她没有特别地对着谁说,“爱的反面是缺少爱。”

花一点时间陪老人。

许多年前,那时我还很年轻,喜欢一个叫玛尼莎的女孩。

她富有而美丽,和她祖母还有许多仆人在一起。

住在一个有很多古董的老房子里。

她的祖母把许多东西都留给了她,

但在晚上8点,

她会穿着带法式花边和宝石的衣服出现在餐桌旁。

在我们一起吃完晚饭后,她就会回到自己的房间里。

许多年过去了,当我又回到普利色毗路的那间客厅时,

玛尼莎已经结婚并搬走了。

但房子像我当初离开时一样美丽。

晚上8点,晚餐准备好了,但这一次没有玛尼莎为我们服务。

我们在堆满古画和精美瓷器的房子里,静静地吃晚餐。

为了打破沉默,我问她在家里最心仪的,一刻都不能缺少的是哪个东西。

“镜子。”她用纸巾擦着她的嘴唇轻轻地说。

“只要有镜子,你就永远不会孤独”。她说。

花一点时间陪老人。

当我还是一个小男孩时,我父亲总爱蹲着给我拍照。

没有人能幸免我父亲的相机:

我的母亲,两个兄弟,远方的叔叔阿姨们,还有一多半的表弟。

多年来,我的兄弟们陆续获得了绿卡并且移民。

亲戚们只在婚礼或葬礼时才聚在一起。

而我完全沉浸在我的新工作,妻子和孩子们之中。

几年前,母亲去世了。

那时候,父亲的手开始发抖,照相机也包在一个旧鞋盒里送人了。

父亲留下的一切就是他拍的照片。

只要我有空,时不时就会带父亲出来走走。

父亲在一个周日的下午对我说:

“我曾经以为这些照片会让每个人留在我身边。

但事实上它们只是提醒我,我丢了多少东西。”

花一点时间陪老人。

我母亲的手在我肩膀上摩挲了一会儿,

然后她嘱咐说,打包行李时别落下了东西,

“记得把拖鞋包起来,什么东西都别落下。”

我回过头来,通过的士车的后窗,

看到我的母亲正在跟我挥手告别。

她依然站在原地,

手臂一动不动地高举着,没有挥手,

身影越来越小,的士车转弯后她就不见了。

我要回到我的城市去,

印航的航班1小时50分钟就可到达。

而我再次见到她,却是几个月之后。

当飞机起飞时,我又看了最后一眼大地,

在它穿进云层,离开孟买之前。

花一点时间陪老人。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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